第二十五章 送子观音
饭桌没多大，我们几个把脑袋埋在碗里面，窃窃私语。但是我们不能长篇大论的交谈，不然的话，肯定会引起我父母的怀疑。
老道说我父母不对劲，我心急火燎的想要问问理由，但是这一次我的理智战胜了好奇心，我强迫自己忍住了。我抬起头来，偷眼观察我的父母，生怕他们发现我不对劲。
结果我抬头一看，发现他们两个也把脸藏在碗后面，正在小声说话。
我心里面又是好笑又是纳闷。连忙低下头，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。
这一顿饭我们五个人各怀鬼胎，匆匆吃完了之后，就声称要去睡觉了。但是我心里明白，今天晚上大家恐怕都睡不着。
我和老道三个人关起房门，在屋子里面黑着灯商量事情。
我把憋了很久的疑惑说了出来：“老道。我父母怎么不对劲了？你说说看。”
老道嘿嘿笑了一声：“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。你的父母命中当有一子。”
我咧了咧嘴：“你这不是废话吗？当然有一子了，不就是我吗？”
老道叹了口气，拍了拍我的肩膀：“柴天，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啊。这个孩子，根本没有生下来，胎死腹中了。”
我听到老道这么说，第一反应是不相信。我觉得这肯定是个玩笑。我还好好地活着，怎么会胎死腹中呢？
我拍了拍老道的肩膀，笑道：“我知道你喜欢开玩笑，咱别闹了行吗？老实告诉我，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黑暗中我看不见老道的脸，不过他的声音很正经：“就是这么回事。我没有骗你。”
我坐在床上，半晌沉默无语。
无常帮我把我心里面的猜想说出来了：“难道柴天是抱养来的？”
老道没有说话，而我开始仔细回忆这些年的事。如果我是抱养来的，无论他们做事多么缜密，都肯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，这时候一加印证，就会出现疑点。
我闭着眼睛，一点点的思考。从小时候那些模糊的记忆开始。没有任何异常，我一出生就是在这山村当中，不记得还有别的家乡，更不记得有另外的亲人。
紧接着，我又回忆了一下我的亲戚们。他们都很喜欢我，绝对是把我当成了亲人，而不是抱养来的孩子。
我正在思考。老道忽然说：“我也觉得你应该是亲生的。你和你的父母很像。如果是抱养来的，模样不可能这么相似吧。”
我长舒了一口气，问老道：“我该怎么办？去滴血认亲吗？”
老道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不用那么麻烦，我有另外的办法证明。”
我疑惑的问道：“什么办法？”
老道没有回答我。我听见一声轻响，紧接着，黑暗中亮起来了一束火苗。是老道划着了火柴。他点燃了一支蜡烛，放在地上。
然后又在褡裢当中掏了掏，拿出来一面镜子，这镜子恐怕是青铜磨成的，正面虽然光滑，但是有些昏黄，人影映在里面，扭曲变形，看起来很恐怖。
老道把铜镜递给我，笑道：“用这个东西就能证明。”
我接过铜镜看了看，我看见铜镜的背面刻着亭台楼阁，这楼阁没有根基，都飘在浮云之上，而在楼阁当中，又有三两个美人，长袖宫装，像是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一样。
我笑道：“这上面画的是天宫吗？”
老道笑了笑：“何以见得是天宫呢？”
我指着那些楼阁说道：“它们都飘在云彩上面，这还不是天宫吗？而且这上面的仙女都是用飞的，而不是用走的。”
老道笑眯眯的说：“你又怎么知道，地狱里面的房屋不是飘起来的？地狱中的小鬼不会飞？”
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老道，觉得他这话大有深意，但是一时间又参不透。
他拍了拍我的肩膀，笑道：“这面镜子，一面是yīn，一面是阳。你觉得背面是天宫，那正面就是地狱。你觉得背面是地狱，正面就是天宫。”
他扶着我的手，将镜子竖在我面前。说道：“你最好希望背面是地狱，这样一来，你照镜子的时候就可以去天宫了。”
蜡烛的火苗一跳一跳的，照在我的脸上忽明忽暗。而镜子里面的我，也yīn晴不定。里面的人脸有些变形，也有些吓人。
我被这气氛镇住了，小声的问道：“你让我照镜子干什么？我听老人说，半夜照镜子容易见鬼。”
老道的声音变得飘飘渺渺的，我听见他说道：“俗话说，母子连心，你就用这镜子照照自己的心，看看能不能找到你母亲的心。”
老道的声音很飘忽，我的神智也被他的声音搞得有些恍惚。
我看见镜子里面出现了一座庙。这座庙也是空中楼阁，没有根基，在云彩上飘着。一阵风吹过来，它甚至晃晃悠悠的。
我听见一个声音在叫我。我不由自主，飘飘荡荡的走了进去。
我进入到镜子的世界里面，看见眼前的那座庙是一座观音庙。只不过，站在供台上的观音挺着肚子，像是怀孕了一样。
我看见信徒把观音塑造成了慈母的形象。她正低着头，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的肚子。可是我总觉得她的模样有些不对劲。那表情不像是将为人母的喜悦，倒像是酒足饭饱之后的畅快。
我心中惴惴：“从来没有听说过观音怀孕的，这个地方真邪门。”
我向后退了两步，一直退到庙门外面，然后仰头看了看小庙。我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：“送子观音庙。”
我看见这个，差点笑出声来：“送子观音什么时候变成孕妇了？以为我没有见过送子观音吗？”
我正在东张西望，忽然发现来拜神的善男信女有些不对劲。他们的双脚是悬空的，就这么在半空中飘来飘去，偶尔会落在地面上，轻轻一点地，然后飘出去老远。
我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们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：“鬼，他们是鬼。”
我扭头想要往回跑，忽然又听到一个声音说道：“求人不如求己，求人不如求己。”
这声音太熟悉了，怎么听起来像是我爸的？
我慢慢的回过头去，发现在观音庙外面，还有很多小庙。
我循着刚才的声音走过去。发现我爸和三舅正跪在一座小庙跟前，不住的祭拜。而小庙里面，则站着一个女人。这女人的姿势和庙里面的观音极为类似。
我仔细看了看，她分明就是我妈。她比现在要年轻，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，但是那模样我是不会认错的。
我站在小庙对面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。我看见庙门上贴着一张横幅，上面写着：“小观音。”这张横幅大概就是小庙的名字了。
我的脑子一阵糊涂：“这是什么意思？我妈是送子观音下凡吗？可是我看到的又是什么时候的景象？二十年前？这里是哪？”
我回头望了望，发现以送子观音庙为中心，周围密密麻麻，有成千上万一模一样的小庙，从我身前，一直延伸到了天边，永远没有尽头。每一座庙里面，都供奉着一个女人为观音，而他的亲人，则在念叨着：“求人不如求己。”
我被这景象吓得连连后退。然而，我妈忽然睁开眼睛，微笑道：“孩子，你来了。”
我扑通一声，坐在了地上，我的腿软的站不住了。
我妈从小庙里面走出来，微笑着说道：“你尚未出世，怎么能随便乱跑呢？来吧，回来吧。你要安安稳稳呆在我肚子里面。”随后，她一把揪住我的身子，张大了嘴巴。
那嘴巴越来越大，里面露出尖锐的獠牙，腥红的舌头。我吓得惨叫一声，剧烈的挣扎，可是根本挣脱不开。她一低头，将我整个吞下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