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废巷
我说这话的同时，感觉眼前一阵模糊。一阵倦意从心里面涌上来。我想要闭上眼睛睡一觉，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闭眼。
我费力的爬起来，冲罗小四说：“咱们找找昨晚上的屋子，你陪我去给那老头烧几张纸吧，死马当活马医。万一能活过来呢。”
就在我们要走出店门口的时候，花嫂忽然叫住我们了。她拉着我坐到椅子上：“你别去，明知道是鸿门宴，还过去干什么？万一去了回不来，太不划算了。”
我苦笑一声：“花嫂，我不去也活不下来啊。”
花嫂摇了摇头：“还有一个办法。应该能救你。”
我一听这话，顿时喜上眉梢，叫道：“什么办法？快告诉我。”
花嫂沉默了一会，指了指馒头店斜对过的那条废巷子：“那里面你们没去过吧？”
我和罗小四都摇了摇头：“我们去那里干什么？”
我坐在馒头店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那条巷子。但是从来没有动过进去的念头。因为我知道，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这巷子是断头巷，或者说通俗点，是一条死胡同。据说在几十年前，里面曾经住了五户人家，不过几年之后，这五户人家或者终身不育，或者孩子早夭。渐渐地断了香火。所以这巷子也就荒废下来了。
据说里面杂草丛生，yīn风阵阵，传的很邪乎，所以谁也不肯进去。其实就算没有那些传言，我也不会往巷子里面走。我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，没有小孩子们探险的好奇心了。
今天我听花嫂提起那条巷子，心中一动，问她：“难道传说是真的，里面住着狐仙？”
花嫂笑了笑：“哪有什么狐仙，别听他们瞎说。”
我听花嫂的话似乎挺有把握，忙站起来问她：“到底怎么回事？你跟我说说。”
花嫂想了想：“这废巷子里面有五户人家。其中四户都锁着大门，已经死绝了。但是最里面那一户，门是虚掩着的。里面住着人，不过十几年来，他从来不出大门，不知道在家里面做什么……”
我和罗小四都奇怪的看着她：“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？”
花嫂幽幽的叹息了一声：“我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？哎，我是三十岁守寡的。那天晚上，我们家那死鬼有出来的气，没进去的气。我就守着他哭啊，眼泪都要流干了。那天晚上月亮正圆，巷子里面的人出来看月亮，被我的哭声吵得心烦，所以推门进了我家。”
“进了门之后，他见我哭的伤心，似乎有些不忍，所以出手帮了我一把。后来我丈夫就慢慢地好起来了。不过……也只是多活了三个月而已，到底还是死了。哎，多了三个月，有很多事就不一样了，他临走的时候把后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，让我心里面有了点底。”
我听了这话，马上来了jīng神，拽着罗小四：“快点哭，哭大点声，让他们听见。”
罗小四咧了咧嘴，真就打算开始哭。花嫂摆了摆手：“你们这个没用。当初他肯出手，那是机缘巧合，现在你们把嗓子哭哑了也不管事了。”
我急了：“那我是不是死定了？”
花嫂摇了摇头：“你听我的，就还有救。”
她吩咐我在店里面歇着。又让罗小四去买香烛纸钱，再去棺材铺定一口棺材。
我听着她一连串的吩咐，嘴里面没说话，心中却很清楚：刚才花嫂讲那么一大串话，根本是在安慰我，哄我安静的等死算了。她这不是已经吩咐罗小四给我准备后事了吗？
我叹了口气，心想：“别管怎么说了，她肯给我准备后事已经算是大好人了。换个别人，巴不得把我打发走呢。”
其实我很想站起身来，去看看那巷子里面的第五户人家，到底有没有锁门。但是我发现我的身体正在迅速的衰老，每走一步都要喘一会。我没敢照镜子，其实不用照也知道，我这会快要老死了。
我又坐回到椅子上：“算了，不去看了，免得还没走到，就先累死在半路上。”
这一整天，花嫂都没有再做生意。而是指挥着罗小四摆花圈，贴挽联。我越来越确定，她真的要给我办丧事了。
入夜之后，街上渐渐地安静下来了。花嫂走过来，问我：“柴天，坐在椅子上累不累啊？要不要躺下？”
我感觉她像是要偷鸡的狐狸，于是警惕的问：“往哪躺？”
花嫂指了指门口的棺材。
我哭丧着脸说：“我还没死呢，怎么就要装棺材了？”
花嫂叹了口气：“你进了棺材还有一线生机，不进棺材肯定得死。听话，去吧。”
然后她也不管我答应不答应，就和罗小四把我抬到棺材里面了。这时候我虚弱的要命，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。只能小声的喊：“你们是不是要活埋了我啊。”
花嫂和罗小四也不理我。把我放进去之后就盖上了棺材盖。
我感觉棺材被抬到了一辆小推车上，然后一路颠簸着。
过了一会，颠簸的声音停止了。花嫂轻轻地敲了敲棺材盖，低声说：“柴天，里面的人脾气古怪，你进去之后，凡事都顺着他来。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。”
我低声答应了。
紧接着，我听见砰砰砰，空洞的敲门声。
我心里面涌出一丝希望来：“难道真的有一户是虚掩着的？”
敲门声响了一会，没有听见回音。然后传来了花嫂的声音：“罗小四，你使点劲，帮我把门推开。”
一阵让人牙酸的开门声响起来了。我怀疑门轴已经和门框长在一块了。大门终于还是被推开了，棺材又开始颠簸。
我们应该是到了第五户的家里面。
车停下了。花嫂轻轻地咳嗽了一声：“我们想租房子。”
我有些摸不着头脑：“租什么房子？救命还来不及呢，租房子干嘛？”
花嫂喊了三四声之后，远处终于传来个淡淡的声音。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女子：“住在这里的人都死了，你们还敢租吗？”
花嫂马上回答说：“我知道规矩，这巷子里面不住活人，我们是替死人租的。”
那女子沉默了一会，淡淡的说：“那你们把死人留下吧。”
花嫂连忙答应了一声，招呼着罗小四把棺材抬下来。然后他们两个推开棺材盖，花嫂探下身来，在我耳边小声的说：“柴天，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。再往里面走，是生是死，就看你的造化了。”
我答应了一声，轻轻的说：“多谢了。”
花嫂像是有话要对我说似得，不过她张了张嘴，又把话咽下去了，过了好一会，她才说了一句：“保命要紧，别只顾着害怕。”然后她就拽着罗小四，匆匆的走了。
我听到大门又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，估计被他们两个关上了。
我挣扎着从棺材里面爬出来，脑子里面一直想着花嫂临走时候的话：“保命要紧，别只顾着害怕。”这是什么意思？
等我爬出棺材，站在院子里面的时候，我才明白这话的含义了。我看见院子里面横七竖八，放了不知道多少棺材，这些棺材一直从院子里面，延伸到了屋门口。
这简直就是个大号停尸房。
我忽然想起古时候的义庄来了。贫苦人的亲人去世，没有钱营葬，就把棺材先寄存在义庄里面，再作打算。
难道这巷子荒废之后，被人改成了义庄不成？这么想的话，义庄里面有什么奇人异士，也不是不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