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反问
我看周围的小鬼态度和善，与前天逼我抬轿子的时候，大不一样了。他们除了容貌有些狰狞，身上散发着凉气之外，似乎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。
我稍微定了定神，说道：“钟老爷子的事，你们都不知道？你们不是他的亲朋好友吗？他做事再机密，也不可能把你们全都瞒过去吧？”
黑衫少年笑了笑，说道：“说实话，咱们和老爷子认识的时间并不长。我们几个是本地人，而老爷子不是。”
我奇道：“这话怎么讲？”
黑衫少年指了指周围的小鬼，说道：“实不相瞒，大家都不是好死的。有的是自杀的，有的是还没长大就死了的，有的是生前做了坏事的。咱们这些人，都算是给祖宗抹黑了，不允许被葬到祖坟里面，所以就统一埋在这里。”
我恍然大悟，说道：“原来这里是乱葬岗。”
黑衫少年点了点头：“没错，这里是乱葬岗。咱们在这个地方，没有人烧纸，没有人上香，吃不饱，穿不暖，几乎沦落成乞丐。”
“幸好过了几年，遇见了钟老爷子。那时候他已经很老了，但是还没有死。他偶尔从这里经过，看见我们这些坟墓孤零零的，可怜的很。于是就经常来给我们烧纸上供。”
“这样一来，大家都承他的情，觉得他比亲人还要亲。后来钟老爷子死了，干脆就埋在了这里。大伙都听他的号令，愿意让他做我们的头头。”
“结果好景不长，老爷子的仇家就找上门来了。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，在周围幻化出一条河来，这条河活人看不到，但是小鬼永远跨不过去，就把我们困在正当中了。到这时候我们才明白，怪不得钟老爷子不入祖坟，而要葬在一个陌生的乱葬岗，原来是为了躲避仇家，只可惜，这仇家还是没能避开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既然钟老爷子害得你们被困在这里，你们怎么还当他是亲人？”
黑sè衫少年拍了拍我的肩膀，笑道：“兄弟，你这是什么话？钟老爷子是个仗义人，他有难来投奔我们了，我们帮不了他，心里面还愧疚呢，怎么会怨恨他？”
我笑道：“这么说，兄弟你也是仗义人啊。”
我这么一说，黑衫少年马上笑了，似乎很爱听似得。
他接着说道：“咱们这里的人，感激老爷子往日的恩惠，所以都帮着他投胎。说起来，他那个仇家也真是狠毒，明明用一条河将这里困住了，却又留下一座桥，分明是给你一个念想，让你抓耳挠腮的想着，却又不敢过去。幸好有你啊，不然的话，不仅老爷子被困在这里，我们也走不了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嘟囔道：“原来你们也不了解钟老爷子。这可怎么办？去哪找那仇家的尸首。”
黑衫少年说道：“你想要找那仇家？这个我倒有点消息。”
我心中一喜：“你知道仇家在哪？可是你刚才不是说，不知道仇家是谁吗？”
黑衫少年笑道：“我确实不知道那仇家的身份，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线索，让你去查查。”
我们两个刚刚说到这里，忽然听见外面有一只胖大的野鬼大吵大嚷的跑进来了，叫道：“有消息了。”
黑衫少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，叫道：“老爷子投胎到哪里了？查到了吗？”
我一听这话，心里面就不安起来了。他们还在查钟老爷子的消息？
那胖大的野鬼气喘吁吁，说道：“方圆几十里我都看遍了。只有三四个时辰对的上的。但是都不是老爷子。”
黑衫少年问道：“什么意思？难道老爷子投胎到别的地方了？”
那野鬼摇了摇头，使劲跺了跺脚：“别提了，根本就没投胎。”
我一听这话，身上一阵阵的出冷汗，捏着香悄悄地向人群中钻过去。院子里面聚集了太多小鬼，直接从大门里面溜走目标太大了，我打算先藏在小鬼中间，然后找机会溜走。
我一边向墙角方向移动，一边注意着黑衫少年和野鬼。他们两个一个垂头丧气，一个怒火冲天，再也没有刚才活人的和善模样了，而是完完全全变成了厉鬼。
被他们的叫声惊扰，这院子里面有更多的小鬼聚拢过来了。他们纷纷问道：“老爷子怎么样了？到底有没有投胎？”
我心中忐忑：“再不走的话，恐怕就走不了了。”于是我蹭到了墙根底下，打算翻墙逃走。可是我抬头一看，发现墙头上也影影绰绰，站着不知道多少小鬼，我心里面咯噔一声：“这下糟了。今天恐怕得死在这了。”
我伸手在墙上抓了一把，也不管是青苔还是黄泥，胡乱抹了一脸，至少做做伪装吧。这样干了之后，我心里面还是不踏实，又把上衣脱下来，反穿在身上。
我一边做这些事，一边听见黑衫少年气急败坏的叫道：“什么意思？为什么没投胎？不投胎去哪了？”
野鬼从怀里面掏出一样东西来，说道：“去哪了我不知道，可是你看看这轿子，都被人砸碎了，老爷子肯定是遇到危险了啊。”
我偷眼一看：“野鬼手里面握着的，正是一块瓷片。”
野鬼说道：“今天晚上我找了很久，最后发现这附近来了两个道士。一老一小。这两个道士正点着蜡烛斗嘴呢。我就想啊，自古道士和小鬼不对付，他们会不会是来害咱们的？于是我就悄悄地看了看，结果就发现这个了。我趁他们不注意，偷了回来。”
他把瓷片塞到黑衫少年的手里面，说道：“老爷子是不是被道士害了？”
黑衫少年摇了摇头：“昨天根本没有道士。前天也没有。他们和这件事没关系。”少年想了一会，忽然大叫一声：“那小子呢？去哪了？别让他跑了。”
我心里明白，他口中的“那小子”指的就是我了。
众鬼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嚷着，一叠声的要捉拿我，早把我吓得腿软了。可是他们叫嚷了一番，却没有人发现我的藏身之处。就连站在我身边的小鬼，两眼在我身上一扫，也就忽略过去了。好像我这一身乔装改扮，真的起作用了一样。
我正在高兴，就听见少年说道：“他是活人，身上有阳气，在咱们鬼魂中间，就像是大晚上打着灯笼一样，怎么可能找不到？难道被他逃走了不成？”
众鬼正商量着要在附近搜索。我忽然感觉手指一阵刺痛。我低头一看，原来那只香烧的只剩下了一个香头，烫住我的手了。
我下意识地把香头扔在地上，它跳了一下，摔出来一点火星，就熄灭了。我忽然想起来：老道临走的时候嘱咐我，要在香灭掉之前回去。
想起来这句话，我就想俯身把香头捡起来，可是它已经摔灭了，就算捡起来也无济于事了。
我正在犹豫的时候。忽然感觉周围安静得很。静悄悄的，好像众鬼都走了一样。
我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，发现小鬼们没有离开。他们仍然在院子里面，只是谁也不出声。所有的小鬼，两眼都直勾勾的盯着我，我现在成为了他们的焦点。
他们没有出手害我，但是这无数的目光，已经让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。
黑衫少年冷笑一声，说道：“小子。你倒是长本事了，从哪学来的邪术，可以隐藏阳气了？”
我低头看了看已经熄灭的供香，驴唇不对马嘴的说道：“钟老爷子的事，可不赖我啊。”
少年一脸狰狞：“我还没问你呢，你就不打自招了？快点告诉我们，老爷子到底怎么样了，你又是怎么害得他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