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露馅
本来我掉在井底，就已经摔得七荤八素了。再加上无常这么个成年人砸在我身上，非得当场昏过去不可。然而奇怪的是，无常似乎并不重，虽然砸的我胸口一阵憋闷，却远不至于受到大伤害。
无常从我身上跳起来，笑道：“我说怎么下面软绵绵的，原来还垫了个人。”
我挣扎着爬起来，说道：“兄弟，你这不是废话吗？这口井这么窄，我又在你下面，你想不掉到我身上都难。”
我们两个互相搀扶着站稳了。一抬头，发现井底一片烛光。
老道在井底摆满了蜡烛，每一只蜡烛都带着一点火苗。这些火苗来回跳跃，让井底的一砖一瓦，一石一木，都晃动不已，如同活过来了一般。
老道盘腿坐在烛阵当中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。而那两个纸人，则一脸惶恐，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。
我循着老道的目光看过去，见女鬼正瑟缩在角落当中。因为失去双腿的缘故，她趴在地上，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，两眼怨毒的看着我们。
无常在我身边小声的笑道：“你看这家伙，哪还有一点厉鬼的样子？”
我有些忌讳的看着厉鬼：“她身上的气息虽然弱了很多，但是怨气却更重了。如果让她养好了伤，咱们一个都跑不掉，全都得死了。”
无常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谁说不是呢？恐怕不止咱们三个，她不知道还得杀多少人呢。”
我们正在小声的议论，忽然就听见老道说话了：“我这个烛阵摆出来。你不可能逃出去。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。”
女鬼极为怨恨的看着我们，然后冷笑道：“我说怎么之前派了两个什么都不会的毛头小子下来。原来是给你望风来了。如果我本领高强，你还敢下来？这时候看见我身受重伤，你就开始趁火打劫了。你们道士，都这么奸诈吗？”
老道笑了笑，说道：“自古正邪不两立。我这正统的道门弟子，遇见你这种厉鬼。只能讲善恶，不用讲道义。”
女鬼冷笑道：“讲善恶？我杀过一个人吗？我害过一条命吗？我怎么就恶了？”
我一听这话，顿时愣住了。想想也对。这女鬼在井底呆了这么多年，虽然一身怨气，却从来没有害过人。我们要论善恶，恐怕论不过她。
我把这事小声的和无常说了。
无常拍了拍我的肩膀，笑道：“你怕什么？这老道的嘴太厉害了，黑的能说成白的，白的能说成黑的。再不济，还可以耍赖皮动武呢。”
我听了这话，点了点头，笑道：“这家伙，和以往见到的道士都不一样啊。以前我遇见的道士，无论真的假的，都一脸高深莫测，正直得很。”
无常小声说道：“所以啊，就因为他为人太轻佻，道门的人不喜欢他，说他“有才无品，不堪大用”，把他发配到引魂巷来了。整天干这些破差事，捉个小鬼，渡个恶人之类的。”
我奇道：“道门？”
无常正要回答我，老道又开始说话了。所以我们两个的谈论也就到此为止。
只听老道先贱笑了一阵，说道：“你是没有作恶，不过我看你马上就要作恶了。我要是放了你，你恐怕得追杀吴永年，万锁，甚至把钟守勤的魂魄也吞掉。俗话说，防患于未然，我今天只能先把你扣押在这里了。”
女鬼怒道：“你到底还讲不讲道理？他们四个将我害死在这里，你不替我伸张正义，反而不让我报仇？俗话说，杀人偿命，欠债还钱。我现在要杀了他们报仇，有什么不可以的？”
无常在我耳边小声的说道：“你听着啊，老道要耍无赖了。”
果然，老道嘿嘿的笑了一声，说道：“他们怎么害你了？你说出过程来，我帮你评评理，如果确有此事，他们几个任由你杀。如果说不出来。那就对不住了。”
女鬼一听这个，马上愣住了。她声嘶力竭的叫道：“你明明知道，我已经忘记了生前的事，偏偏要来问我。真是欺人太真。”
老道长叹了一口气，说道：“你身上戾气太重，只知道杀戮。以至于连往事都忘记了。你听我一句话，忘记仇恨，早日投胎转世吧。”
女鬼瞪着眼说道：“如果我不肯呢？”
老道忽然一掌拍在地上，那些蜡烛轰然一声，一起窜起来一尺长的火焰，其声势实在吓人。只听他厉声说道：“如果你不从，我就只能替天行道了。”
女鬼一听这话，边哭边骂，其内容，无非是威胁没有用，打不了拼个鱼死网破。
我向女鬼的方向看了看，钟守勤仍然趴在那堆砖瓦上面，动也不动。我心中有些担忧：“女鬼和我们拼起来，万一把钟守勤杀了，那我可就活不成了。”
我正要提醒老道一句的时候，他忽然又向女鬼说道：“你可得想清楚了，一旦拼起来，你绝对活不下来，而且你的仇也报不了，白白死了。”
女鬼怒气冲冲的盯着老道，却没有说话，看样子，她也明白其中的利弊关系，只不过，仍然不打算屈服。
无常在我耳边说道：“你接着看。刚才这是把女鬼逼入绝境，接下来就该给她一线希望了。到这个时候，女鬼肯定会感激涕零，感恩戴德。”
我奇怪的看着他，笑道：“你这么了解？”
无常摆了摆手，说道：“这是老道的惯用套路，我当然了解了。”
果然，那老道忽然又向女鬼说道：“这样吧。咱们两个折中一下。我帮你把吴永年和万锁抓来了。你杀了他们两个，算是给自己报了仇了。至于钟守勤，他已经死了，你就放过他，把魂魄交给我，怎么样？”
女鬼看了老道一会，忽然冷笑道：“你这办事方式，可不像道门中的人啊，据我所知，那些道士死板的很。”
老道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你也看出来了，我是一个异类。”
女鬼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不错。你的确是一个异类。”
看样子，她已经同意老道的提议了。我心中大喜：“这两个纸人是假的。她要杀便杀，一点关系都没有。我只要把钟守勤救回来，把头顶上的钢针除掉就可以了。”
老道向我们挥了挥手，说道：“你们把这两个人给他送过去，然后再把钟守勤拖回来。”
我和无常答应了一声，就拖着纸人扔到了女鬼面前。然后小心翼翼的抬钟老爷子。
也不知道是钟守勤是身上的泥太滑了，还是我过于激动，手脚乏力，我抬了两次，居然没有抬起来。
无常笑道：“兄弟，你连个小鬼都抬不起来？”
我一想到钟守勤是鬼，手腕就抖得更加厉害了。我们两个折腾了好一阵，才把他弄起来，晃晃悠悠的向回走。
走到一半的时候，女鬼坐在地上，仰天大叫了一声：“苍天有眼，可算是让我报仇了。”
然后，她双手齐出，扎进了纸人的身体里面。而那两个纸人也像是真人一样，抽搐了一会，就不再动弹了。
我和无常对视了一眼，嘴角都露出微笑来，然后抬着钟守勤继续走。
忽然，我听见老道叫道：“快走。”
我和无常还没明白怎么回事，就感觉后脖颈一凉。我回头一看，厉鬼将我们给抓住了。
老道站起来，怒道：“你怎么言而无信？”
厉鬼冷笑道：“我言而无信？还不是你骗我在先？我倒要问问，这两个人的魂魄呢？”
她看了看地上的纸人，说道：“他们已经被我杀了，却不见魂魄，不是太蹊跷了吗？老道，你耍得好手段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