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钟馗
我仰天长叹：“这么说我只有五成生还的几率了？”
无常有些歉意的说：“如果我师父在这里的话，你肯定能活下来。不过很可惜，我只有这点本事，所以你只能听天由命了。”
我还没有说话，罗小四在旁边插嘴说：“柴天，你差不多就行了。本来你死定了。现在有大美女帮你一把，让你有机会活下来，这是你祖上烧高香了，你还抱怨个什么劲？还不去偷着乐？”
然后他又舔着脸讨好无常：“美女，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？”
无常瞟了他一眼：“咱们都出去吧，免得钟老头察觉到什么。”
他们三个人走出去之后，又小心的帮我把房门关上了。现在屋子里面只剩下我自己了。唯一的光源是放在门口的蜡烛。
我盘着腿坐在地上，盯着面前的那幅画一个劲的发抖。
不知道多了多久，我听到一阵风声。我打了个激灵，连忙去看门口的蜡烛。蜡烛晃了晃，却没有熄灭。
于是我回过头来，继续盘腿坐着，木然的看那幅画。
无论是僧人还是道士，都喜欢找一个小小的空间。盘着腿坐着。他们的肉身呆在狭窄的地方，思维却浮游于九重天外。他们的身体一动不动，灵魂却能够御风遨游。只有这样，他们才能心灵澄澈，参悟出宇宙之间的至理来。
我现在坐在小屋当中，也有点像那些冥思的僧道了，甚至有那么一秒钟，居然忘记了恐惧。不过，只是一秒钟而已，我又回到了现实。草木皆兵的四处张望，生怕钟老头已经进来了。
屋子里面没有钟表，我的手机又被无常收走了。所以我不知道现在的时间。不过今晚折腾了这么久，应该快要天亮了。钟老头再不来的话，这一夜的布置都白费了。
我害怕他，不想再见到他。但是我又希望他早点过来。伸头也是一刀，缩头也是一刀，早点挨刀，免得提心吊胆了。
我正在纠结的时候，忽然一抬头，看见那古画的内容好像发生了变化。
那只蓬头鬼转过脸来了，两眼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。
我吓了一身冷汗。因为我记得清清楚楚，之前他是背对着我的。
我揉了揉眼睛，仔细再看的时候，发现蓬头鬼确实是在看着我。他的两只手已经放开了钟馗，而是像我一样，盘着腿坐在石头旁边。我们两个的动作，几乎一模一样。
我咽了口吐沫，嘟囔道：“真是邪门了啊。难不成这真的是一面镜子？”
我刚刚想到这里，就感觉有一阵yīn风从门缝里面灌了进来。随后，一声轻响，门口的蜡烛灭掉了，屋子里面陷入了黑暗当中。
由光明忽然进入黑暗，我的眼睛有些不管用了。我暂时性的变成了盲人，但是我的听觉还在，我的嗅觉还在，我的触觉也还在。
我先是闻到一股纸灰味，像是有人在周围烧纸钱一样。然后有一团冷气包裹了我的身子。
我感觉有两只冰凉的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，钟老头的嗓音很嘶哑，他在我耳边小声的说：“小伙子，我的寿宴还没有结束呢。”
这时候，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子里面的光线。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，我看见钟老头正绕着我的身子盘旋。
他的脸sè发白，两只眼窝发青。哪里还有昨夜那慈眉善目的模样了？
钟老头站在我身边，伸出手来，似乎要把我的肉身取走。可是他接触到我的肩膀的时候，又犹豫了。我眼角的余光看见他正在盯着那古画。
画中的蓬头鬼和我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。他脸上的表情也很是惊恐。我们两个真的像是在照镜子了。
钟老头坐在旁边，冷笑了一声：“你倒是好本事啊，居然知道把钟馗请来吓唬我。只可惜，我活了这么久，什么没有见过？难道会被你骗到吗？嘿嘿，一面镜子可不足以挡住我。”
他在周围不停地踱步，像是在思考什么。
我心想：“看来无常说的没错。这幅画真的把钟老头给迷惑住了。”
我正想到这里，钟老头忽然俯下身来，双手猛地扎到了我的肩膀里面，大声叫道：“我认出来了，就是你。”
他的手抓住了我的双肩，我感觉不到疼痛，只感觉到冰冷。我脸上的肉哆嗦了一下，然后向旁边倒下去了。
我一边倒，心里面一边哀呼：“完了完了，这下可露馅了。我应该端坐不动才对。”
我正在懊悔的时候，钟老头却把手抽回去了。他冷笑了一声：“小兄弟，你不打自招了。”
他这话不是对我说的，而是对着那副古画说的。我看见画中的蓬头鬼已经站起身来，惊恐的望着画外，一副要逃走的样子。他的神sè，可以称得上惟妙惟肖了。
钟老头嘿嘿笑了一声，猛地一跳，就钻到了古画当中。
我瘫倒在地上，瞪大了眼睛，分明的看见他钻到了蓬头鬼的身体里面。
那蓬头鬼的神sè马上发生变化了。不再是恐惧，而是愤怒。钟老头应该知道自己中计了。
我看见他瞪着眼睛，像是随时要跳出来抓我。我正在慌乱的时候，旁边的钟馗忽然一脚将他踩住了。
钟老头痛苦的挣扎了一会，就趴在地上不动了。
一切都结束了，镜子又变成了古画，刚才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。
我的身子已经木了。我看着画中的两只鬼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。扑通一声，躺倒在地上了。
我也不知道躺了多久，外面响起来一阵鸡叫声。紧接着，房门被踹开了。无常带着罗小四和花嫂冲了进来。
他们打开灯，然后拍我的脸：“怎么样了？没受伤吧？”
我摇了摇头，挣扎着坐起来：“还好，还活着。”
我指了指那副古画：“钟老头被钟馗抓住了。”
花嫂眉开眼笑：“那是当然了。钟馗是专门抓鬼的。”
这时候，无常已经把古画取下来了。她一边看画，一边摇头：“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。”
我心中一惊，忙站起来问她：“这话怎么说？”
无常把画展开，指着上面的蓬头鬼说：“你看。”
我看见古画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。钟馗坐在石头上面，蓬头鬼跪在旁边，抱着钟馗的腿。
我奇怪的说：“刚才明明是踩在脚下的，怎么又变成跪着求情的了？”
无常叹了口气：“这幅画只有在yīn气重的晚上才会看得到变化。而且，这不是跪着求情，你仔细看。”
我看了一会，终于发现其中的区别。之前蓬头鬼抱着钟馗的一条腿，现在变成了两条。
无常把画收起来，神sè有些犹豫不定：“之前确实是在求情，现在是在反抗了。再过一会，估计钟馗就会摔倒……”
花嫂吃惊的说：“钟馗不是专克小鬼吗？”
无常苦笑了一声：“如果真的钟馗来了，那没什么可说的，可是这只是一幅画罢了，是假的。仗着钟馗的威名，可以震住一些小鬼。可是一旦小鬼不怕他了，他也就无能为力了。”
我站在地上，半晌没有说话，过了很久，我问她：“接下来会怎么样？钟老头会逃出来吗？”
无常点了点头：“会。”
我又问：“逃出来之后会怎么样，来杀我吗？”
无常又点了点头：“肯定会。”
我的身子后退了两步，靠在冷冰冰的墙上。我闭着眼睛想了一会，问她：“还有没有救我的办法？”
无常沉吟了一会：“好像还有一个办法。不过这办法我从来没有试过。只是见我师父用过。反正你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，不如冒险一试。”